糖迟迟

如约(北狗最光阴X廉庄)

解禁《咫尺光阴》的新文

圆了一下北狗偷时间给庄妹的补丁

也是弥补上一篇《失约》的遗憾

渣文笔,糖是狗廉的,ooc都是我的锅

廉庄知道北狗退隐的时候,距那个带着狗头面具的少年留下‘你以后的孩子会比较像我’这句莫名其妙的话,已过了大半年。她仍在惜字学堂教学,校长看见她时,仍是堆满笑容,待她工资也极为丰厚。

偶尔提起带着狗头面具的刀客时,廉庄也只是笑着,没有答话。任他说上两句,又自然而然的扯到了别的话题。

第一年秋风起,她早早的去了观音庙,果然无人应约。其实她早有定见,只是不愿死心罢了,到底,还是盼着那人记着秋风回见的约定吧。

说来也谈不上失望,毕竟她早就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。所以第二年在观音庙见着那人时,她反倒觉得惊讶了。

着格子布侠客装扮的少年眉眼精致,面无表情的立在庙前,与热闹格格不入。小蜜桃见了她亲密的上前蹭着,廉庄回过神来,笑着摸了摸它的脑袋,“小蜜桃,你是不是胖了点?”

小蜜桃绕着她打转,不见它搭理一声不吭的少年。廉庄咬了咬唇,开口唤一动不动的少年:“哎,干嘛装酷?”少年见她跟自己讲话,微微凝眉,眼中流露出明显的陌生:“你是?”于是她就这样,愣在了原地。

直到白衣温雅的绮罗生赶到,方才打破热闹中这方诡异的沉默。他撑着雪璞扇,轻声道:“廉庄姑娘,抱歉,他历经尘劫,记忆有损,记不得在苦境身为北狗的事了。”她垂眸,笑着点了点头:“原来这样。”

小蜜桃有些委屈的呜咽两声,控诉着少年之后的种种,自最光阴恢复掠时使者的身份,对它也不似从前亲密了。

廉庄摸着它的脑袋,许久才绽出新的笑容,问道: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最光阴负手,清俊的面容丝毫未变,却是与北狗截然不同的气质,“最光阴。”她抿了抿唇,别了别耳边的碎发,“我唤作廉庄,是北狗的,朋友。”

听得北狗的名号,最光阴终于将目光落在她身上,却也并无好奇。绮罗生曾对他提起过北狗的幽默跳脱,于他而言,全是陌生。他记不得自己经历过什么,只知道自己确实遗忘了些什么。

他不太亲近小蜜桃,小蜜桃生闷气,也不缠着他,只跟着绮罗生与随遇玩耍。直到今日它一反常态,一定要出时间城来此,原来是为了见这个红衣翩翩的女子。他感觉得到,他们是相识的,但怎么都想不起关于她的回忆。

小蜜桃冲他叫唤着,说出了秋风回见之约,廉庄听不懂它的话,只看到最光阴微微变了脸色。

他看着眼前的姑娘,喉头微动,“你在等我?”廉庄身形一僵,她垂眼,掩去眸中似有若无的水光,“是啊,想不到你会来。是小蜜桃拉着你们来的吧,其实也没关系,我等不到,就会回家了。”

最光阴没有答话,绮罗生与小蜜桃在一旁,默然关注着气氛有些奇怪的两人。廉庄忽而抬头,眉眼具弯:“你们出来是有事要办吧,就别浪费时间了,替我向随遇问好哦。”

绮罗生温和的颔首:“那我们先回时间城了。”她笑着致意,没带狗头面具的少年始终一言不发。她看着少年的背影,忽然觉得落日刺眼。她知道,时间城,是她永远无法企及的地方。

第三年,她还是在秋风起的那一日,去了北阳山脚的观音庙。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,如同她无法控制自己的心。

恰逢庙会热闹,她行在熙攘的人群中,却感受不到热闹。忽而听闻熟悉的狗吠。她抬眼,仍是穿着格子布衣衫的少年,束着银色的高马尾,负手而立。

他的气质远不同于旁人,仿佛站在那里便是幅画,接踵的行人都入不了笔墨,只他一人,一眼入心。

他没有言语,就这样站着,小蜜桃上前蹭着她的脚踝,十分开心的模样。她愣了片刻,随即心头一跳,有些结巴的摆手解释:“我,我只是来逛庙会而已。”最光阴也不拆穿,只清冷的站在她不远处。

廉庄不解的眨眨眼,又看了小蜜桃一眼,小蜜桃汪汪叫着,她有些不明白。她悄悄抬眼观察分叉眉的少年,在视线对上之前又迅速收回,装作漫不经心问道:“你怎么来了?今年也有事吗?”

最光阴的声音,少了北狗的开朗,却依旧好听,“不是。”她偏头:“那你?”少年的眼,澄净清冽,“我为应约而来。”风过,心动,廉庄一时不知该笑,还是该哭。

她噙着泪,却没落下:“但是笨狗儿,跟我约定的人,不是最光阴呀。”她红着眼,说的每一句话,对自己都十分残忍,“你不用遵守这个约定,这不是属于你的约定,也不是属于你的束缚。”

最光阴神色稍凝,却只轻声道:“我是最光阴,也是北狗,不管哪一个,从来只有我。”眼前的少年,仍是记忆中的模样,可他没有丝毫与她有关的记忆。他不是他,他又是他。

风动可停,心动却难止。廉庄知道,她再也无法放下了,即便少年的记忆,依旧空白。

第四年,最光阴如约而至。她看着沐着晨光而来的少年,弯起了嘴角。她不曾问他时间城在何处,也不曾问他何时才能恢复记忆。最光阴也不曾问她从前的事,他只是陪着她,将庙会从头逛到尾。

年复一年,每一年皆如此。他沉默,她也沉默。他们没有话可说,只有每年秋风回见之约的记忆,日积月累,如同覆水难收的情意,日益渐深。

廉庄是开心的,虽然最光阴失了北狗的记忆,但也确如他所言,从来只有他。偶有时候,小蜜桃会故意捉弄一言不发的人,最光阴轻哼着说‘无聊’时的模样,像极了记忆中少年。

已记不清是第几年的秋风回见,她终于鼓起勇气,多话起来,“学堂新招了几个老师,我轻松多了。啊,对了,校长前不久还提起过你和小蜜桃。”最光阴顿了顿,终是“嗯”了一声,算作应答。

廉庄想,如果一直这样下去,也许他们会发生些什么缘分之内的事,自然而然。不是靠只有她一个人记得的回忆,而是每一年的如约而至。只可惜,上苍从来不会一直厚待谁。

她对镜细观,看见自己眼角的皱纹,乌黑的发间贸然的冒出一根白发来。她摸了摸发间银丝,忽然就笑了,笑着笑着,便哭了。朝如青丝暮成雪,原来她已经老了,原来她老得这么快。

大约是少年经年不变的样貌,让她恍惚间忘了自己与他不同。他是时间城的光之少年,而她只是万丈红尘中,芸芸众生里的平凡人。

她遇见他,如同开得正盛的玫瑰花,灿烂芳华。但终究,花会谢,人会老。院中凋零的玫瑰花,昭示着她平平无奇的一生,也将由芳华到年迈。她闭了眼,只觉得身上的红衣,红得刺眼。

又一年的秋风回见,她早早的去了观音庙,一路上笑着回应着曾教过的孩童。昔日和随遇一般大小的学童,早已各自成家。时间从来不曾停步,它只在那个少年身上驻足。

最光阴到的时候,廉庄有些失神,直到听到小蜜桃的叫唤,这才反应过来。她收了惆怅,第一次大着胆子,牵了他的衣袖,行进热闹。意外的,最光阴也没有拒绝。

吃过酸甜的冰糖葫芦,买了小蜜桃模样的糖人,这一年,她笑得很开心,宛如正值年华的少女。她的笑颜,映在少年眸中,心间涌起异样的情愫。于他而言,她是特别的,即便他们之前的记忆,他一无所知。

他曾问过时间城主,他的记忆是无法恢复的。他只能拥有最光阴的记忆,这是逆时计无法抗拒的力量。

所以他从不问她从前种种,也从不主动提起北狗二字。但他依旧每年秋风起,来观音庙赴约,赴一场他并无记忆的约定。因为廉庄的面容印在脑海中,无法忘怀,更放不下。

观音庙的庙会每年都十分热闹,有不少商贩都在这天搬来摆摊。新来的饰品摊前,嘴甜的小贩叫住了并肩而行的两人,“姑娘,看看吧!这是西璃国出产的水琉簪,颜色会随着太阳的起落发生变化......”

熟悉的说辞让红衣的姑娘停下了脚步,廉庄看着摊前的发簪,忽然笑了起来。她的声音婉转轻灵,笑起来也如银铃般动听。小贩见她笑,忙堆起笑容:“少年人,你的心上人这么漂亮,给她买一支吧。”

蓦然,她的笑容僵在脸上,用了许久方才反应过来,又摆手笑道:“我不是。不用了。”她没去看最光阴的表情,径直走在了前面。

最光阴的目光落在隐隐泛蓝的水琉簪上,脑海中忽然窜出一抹鲜红。小贩有些尴尬的不知该说什么,最光阴抬手扔下银子,将发簪揣进了袖中。

临走前,他将水琉簪递了过去,“收着吧。”廉庄的手,有些轻颤,但她还是伸手将少年的手推了回去,“不用了。”她吸了口气,轻笑道:“要记得,在苦境是不能这么轻易送姑娘家发簪的。”

最光阴疑惑:“为什么?”廉庄终于有了几分往昔少女的性子:“总之就是不能轻易送啦!”她在笑,但看着像在哭。

最光阴紧了紧手中的发簪,还是抬手别在了她发间。发簪是送给意中人的定情信物,他在摊前听说了,但他仍将发簪送给了她。“我知道,但送你。”他别过脸,稍微有些别扭的神情,像极了记忆中的北狗。

她怔怔的,蓦然流下泪来,如同北狗为她戴上花冠那日一般哭得很惨。多年来,她的性子沉静许多,这是她时隔多年,再一次在他面前失态。少年如同那时一般有些手足无措,果然,他们是同一个人。

廉庄抹了泪,红着眼,却笑:“谢谢。”她抚上发间的水琉簪,心绪翻涌间,又止于风息。算了,就当是,最后的纪念物吧。

她的声音很轻,却还是盖过热闹,传到他的耳中,“最光阴。”他听见她这样唤他,这是她第一次这样叫他。她吸了口气,像做好了什么觉悟,“以后,你不用再来观音庙赴约了。”

最光阴凝眸,定定看着她:“为什么?”“因为我不想你看到我老的模样。一寸光阴一寸金,真是好名字。”她发自内心的赞叹,赞叹着光之少年的永恒。“可惜于我是,于你而言不是。”

她不想成为任何人的拖累,从她定下秋风回见之约开始,她本就是这样决定的。如今,也不过是再做一次更残忍的决定罢了。春未绿,鬓先丝,人间别久不成悲。

于廉庄而言,其实这数年的如约而至,已经足够了。她并不奢望更多,也并不遗憾。佛曰八苦,生老病死、爱别离、怨憎会、求不得、五阴炽盛。她只是,太过平凡了而已。

“你知道吗?我以前可是天下第一的女神偷,若是我没退隐,也许你会在武林中听说我的名号。”她眯了眯眼,苦笑:“可是有些东西,再传奇的神偷,穷其一生,也偷不到的。”

比如时间,比如感情,“这身红衣我穿得太久,却不是一直能穿下去。你虽不受时光流转,却应该比我更懂时间无情才是。好狗儿,大概我们,真的没有缘分吧。所以……”

她的眼眸清亮,映着少年经年不改的面容,“我也不会再来了。秋风回见之约就此作罢,我们也不要再见了。”最光阴没有说话,也没答她好还是不好。他只是沉默着转身,步步而去,不曾回头。

满月生辉,星光洒落,少年走得很慢。廉庄一直站在原地,秋风乍起,吹得她的红衣猎猎作响,也吹得少年的发随风轻扬。那是她年少时最美的梦,如今,梦该醒了。

最光阴走得很慢,但他不曾回头。小蜜桃呜咽着,回头看了一眼仍站在庙门的姑娘。一袭红衣,如玫瑰花般绚烂,却又如秋日枫红般萧索。这场分别,来得决绝,她做了选择,而它的主人,还在迷茫。

它转头,想要抬头看一看自家主人的表情,鼻尖却突然滴上一滴温热,又瞬间变得冰凉。它好奇的望了望天,月明星稀,并未下雨。

回到时间城,最光阴便只坐在时间树下,任光影婆娑。时间城主轻叹着,覆上了少年的双眼:“逆时计的力量,你已经违抗过一次了。时间是每个尘世之人的劫,谁也逃不过,你最清楚的,何必妄生痴念?就这么想要记起苦境的记忆么?”

最光阴任他遮去自己的视线,只道:“我忘了些东西,但我不该忘。我本来不想记起,因为不管怎样,我还是我。但就算失去记忆,我还是遇见了她,放不下她。她曾对我很重要,现在也是。”

时间城主的声音,有些缥缈,却也无情:“你已经用过很多时间赦令了,还不足够吗?光阴的力量,连你我也要畏惧。就算你为她求得长生又如何?她迟早也会受到时间的反噬,尘世中,不该有长生不死的人,那是异端。”

最光阴揭开他的手,神情异常认真:“所以我在赌。如果我在明年约定之前恢复了记忆,那结局就不同。”时间城主扬眉:“这么自信自己会赢?”他忽然咧嘴笑了笑,像极了不知天高地厚的北狗:“尘劫我过得了,这关,我也不会输。”

时间城主幽幽的叹了口气:“不问过我擅自开赌局,真是学坏了。”最光阴摇着手中的银链白狗毛,闭了眼:“北风尾了。”

逆时计回溯的力量有多强大,恢复记忆的代价就有多大。最光阴睡了很久,久到差点错过又一年的秋风回见之约。虽然,定下约定的人说,这个约定不再算数。但他还是去了,戴着许久不曾戴过的狗头面具,和一样东西。

踏出时间城的时候,饮岁看着将杯壁敲得叮咚作响的人,叹道:“他赢了。”时间城主点点头,语气听不出有输了赌约的沮丧:“他若输,早就死在时间树下了。”“他带走了不该带去尘世的东西。”“无妨,反正最后还是要还回来的。”

北阳山脚的观音庙仍旧热闹,这次最光阴没带小蜜桃出门,他无法迅速的找到人。但他也并不着急,一路行去,他知道,廉庄在这里。就像那时约好一年后再见,后来他们却还是见了好几次。

找到她的时候,他还是愣了一下。一向只着红衣的姑娘换了素白的衣衫,眼角眉稍多了些几不可见的细小皱纹。她好像一年之间老了许多,别着水琉簪的发间,生出了几丝明晃晃的白发。

她许久未用过功夫,自然发现不了刻意要回避的人。她在卖河灯的摊前停了脚步,他听到卖河灯的小贩,笑着招呼她,“夫人,买盏河灯吧。”据说只要在河灯写下愿望,愿望就会实现。

她并未计较这个称呼,笑着买了一盏河灯,一路继续逛了下去。她像在找什么,左顾右盼了一会,垂眸间,掩去失落,又勾起了唇角。廉庄是想再看见那个少年的,她想他来,但他不该来。

庙会尽头是一处清河,河中放了许多河灯,载满一河的愿望。提笔前,她想,如果河灯真的有灵,只怕也轮不到她来实现愿望。

但她还是提笔写了,最光阴隔得稍远,看不清她在纸上写了什么。灯火阑珊中,认真写字的人明眸善睐,顾盼生辉。他想起了他们初见时,一抹红衣惊鸿,他们是有缘分的!握着锦盒微微用力的手,昭示了他的坚定。

廉庄是做老师的,镇上的学童几乎都是从惜字学堂走出来的,见到她都规规矩矩的唤一声“廉先生”。所以她写的字是很好看的,娟秀,却自有风骨。她提笔,写得很快,不过几个字。

河边还有不少十七八岁的少女,面颊微红,粉若桃花,放出写上了意中人名字的河灯。廉庄放了笔,又突然愣住了。和这样的小姑娘抢愿望,真是有些不厚道啊,她想。

她写了河灯,却迟迟不放,最光阴见她看着河岸另一个着红衣的姑娘失神,迈出了步子。“写好了干嘛不放,浪费银子。”

熟悉的声音,久违的语调,让廉庄心头一跳。她想回头,却又不敢回头。她怕自己老得产生幻觉,她怕自己再见着那人,就真的再也放不下了。

最光阴撇了撇嘴,晃到她面前,“这只母的,你在怕什么?”廉庄用力的抿了抿唇,“怕看到鬼。”她的声音发颤,字句倒还算完整。她看着戴上狗头面具,只露出俊俏的下半张脸的少年,心绪犹如石沉大海,骤起狂澜。

很久,两个人都只是对望,没有说话。直到路过的孩童,不解风情的笑起了少年戴着的狗头面具。

最光阴指了指河,“还不放?”廉庄红着眼,弯腰将河灯放了出去。他问:“你写了什么?”她不答,反问:“我不是说过,约定不算数了吗?”“你叫最光阴别来,所以我来了。”“你是北狗,还是最光阴?”“都是我。”

如此赖皮的话,他却说得很轻巧,轻巧得廉庄都染上一丝笑意,“真无赖。”最光阴并不否认,“那你怎么又来了?不是说你也不会来?”

她忽然转开眼眸,有些少女的娇嗔:“我是来逛庙会的。”他点点头,言谈间,带了些北狗的风趣:“真巧,我也是。”那盏河灯随波而流,汇入众多河灯之中,已分不清哪盏是她的。

“你恢复记忆了?”“嗯,所以我来履行约定了。”“真不靠谱。”“喂,好歹每年都有来人。”廉庄眯了眯眼,笑道:“是啊,所以不该这么贪心的。”

他甩着银链白狗毛,面具掩去大半部分笑意,却还是听得出,他心情不错,“走吧,庙会也完了。都来了这么多次,也没进去拜过,真是不给观音菩萨面子。”她走在后面,没有答话,庙里的菩萨,其实很灵的。

她的住处并不大,倒也不小,有一处院落,种满了玫瑰花,只是此刻已经凋零。最光阴大咧咧的坐下,丝毫没有身为人客的自觉,“你说就算再出神入化的神偷,也有偷不到的东西,要是我说我偷得到,你信不信?”

廉庄沏了茶,颔首应他,“信。”他是时间城的光之少年,只他数年不改的容貌,就足以让人信服了。

他从袖中掏出锦盒,放在桌上,“我偷到了时间,我不会看到你老。”廉庄蓦然失笑:“搞得像显摆什么似的,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?在这里,百年不老,会被当成怪物的。”

最光阴停顿了下,道:“那就跟我回时间城。”她也顿了顿,方才低眉道:“你说得这么轻巧,倒让我糊涂了。时间城的馈赠,那么随便的吗?”

他掀开锦盒,盒内丹药光华流转,光芒一时盖过了屋内的烛光,“不随便。不过既然小蜜桃可以,你也可以。”廉庄轻哦一声,“那我为什么要去?总不能理由也跟小蜜桃一样吧?”

最光阴嗯了一声,倒是认真答了,“如果你不想去,我经常来也可以。”她偏头,眼眸映着一室光华:“为什么呢?”

他没有摘去狗头面具,但廉庄知道,他在看她,“我答应过你阿爹,要好好照顾你。”他停了一下,又继续道:“而且我才想起来,你偷了我的东西,我拿不回来,只好耍无赖了。”

他像是还没说够,起身摸着下巴,一副十分认真的模样,“还有你阿爹说,我要是欺负你,他不会放过我的。那个花冠,不是我编的,但迟早有一天,我会再送一个给你。”

廉庄怔了片刻,将锦盒盖了回去,“我现在,有自己的生活。”最光阴也没勉强,他虽然恢复了记忆,到底没有完全恢复北狗的性子,“我也没催你。”

走前,他又再问了一次,“你的河灯写了什么?”廉庄眨了眨眼睛,颇有几分狡黠,“一个名字。”“嗯。”“我意中人的名字。”他笑了笑,出门的时候朗声道:“明年,我在观音庙等你。”片刻,屋内有一声几不可闻的回答,“好。”

廉庄收了锦盒,却一直不曾吃下那颗名为时间的丹药。她依旧在惜字学堂教学,也依旧每年秋风起都去北阳山脚的观音庙。那里每年都有一个带着狗头面具的少年,如约而来。

神奇的是,她虽未服药,却像停止了时间一般,除了一年比一年多出的白发,倒是多年未再变过模样。

又数不清是第几个年头,观音庙越来越残破,庙会也不似从前热闹。这一年,廉庄换回了许久不曾穿过的红衣,恍惚间,好似重返豆蔻芳华。这一年,她辞了惜字学堂的老师职位,虽然新任校长极力挽留,她还是拒绝了高额的退休金。

前些年头都是最光阴先到,这一年,倒是她先到了。她背着不大不小的包袱,别着水琉簪,站在庙门前,看着那个少年,步步而来。

“还是红衣比较称你。”“真慢。”“你是神偷,比我快是正常的。”“欺负老人家很开心吗?”“那阿婆你贵庚?”“不告诉你。”

他看了一眼有些残破的庙门,与稀拉的人群,摇摇头:“一年不如一年景气了。”廉庄轻轻笑了起来,笑声仍如昔日一般轻灵,“明年这儿就是一座新的学堂了。”他哦了一声,将目光落在有些直不起腰的人身上:“终于舍得退休了?”

她心情甚好的白了他一眼,“我准备去教随遇了,他缺了太多课。”少年轻哼:“他比你想的聪明多了,走吧。”

不知是否错觉,她半头的白发以极其缓慢,但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黑。慢得好似错觉,却又实实在在的在变黑。

最光阴潇洒的扛着骨刀,说起了很久之前,时间城主的警告,“有个很讨厌的家伙,说我们没缘分。”他的声音有些不悦,听得出确实不高兴,“他说如果我不再打搅你,你也许会嫁给别人。”

廉庄掩唇笑出声来:“他说得没错,谁会等你一辈子!”荒林中,她已没了先前的老态,而是正青春的少女。

少年重重的哼了一声,“是我在等你这只母的!”她抬眼,看向晴空万里,“因为你的一生那么长,我等不到呀。”

最光阴停了脚步,扭过头,声音小了微许,但廉庄还是听清楚了,“北狗遇见你,最光阴也能遇见你,这就是我们的缘分。”她点了点头,笑道:“好可惜时间啊,早知道菩萨这么灵,就早点去拜了。”

最光阴倒是不可惜,接口道:“时间还有很多。”她嗯了一声,与少年并肩而行,“我好想随遇哦,我以后的孩子也一定要像他那么可爱懂事!”少年的声音,与匆匆离别那日一样清亮,“你的孩子会比较像我。”“笨狗!”

人如约,情如约,缘分也如约而至。这是最光阴从时间手里抢回来的,也是廉庄奢望回来的,到底,谁也没能舍得放下。

时间城主见到廉庄时没有丝毫的意外,他温和的招呼着她喝茶,最光阴十分用力的摇了摇头:“不喝。”时间城主笑着叹道:“哎,真是不讲道理,连声谢也不说就算了,连茶也不敢喝。”

廉庄微微笑着,接了他的茶杯,“谢谢城主。”时间城主满意的点点头:“不客气,笨狗有劳你了。”她莞尔:“是我有劳他了。”

最光阴知道,如果没有时间城主的允许,廉庄时进不了时间城的。他垮了脸,抢过廉庄手里精美的杯子,“喝就喝!”他闷头一口饮尽,随即苦了脸。时间城主又递了茶给廉庄,“这杯才是你的。”

最光阴瞪了他一眼,转身便走,时间城主笑道:“饮岁说推时械人又坏了,鉴于他已经减了肥,所以就轮到你了。毕竟,天下没有白得的便宜,饮岁的脾气不好,等久了可占不到好。”最光阴没有答话,却还是乖乖往日晷方向而去。

廉庄抿了一口茶,是加过蜂蜜的花茶,并不味苦。时间城主眉眼温和道:“我逗他的,他每次都当真。上次出城寻你,他跟我赌自己能不能恢复记忆,若是他对你失约,那是因为他赌输了,便会归于时间。”

廉庄微惊,“这是,代价?”时间城主笑笑:“任何事,总要付出代价才能被改变。不过既然代价已经付了,你已非常人,与光阴同寿,那便随遇而安吧。”她轻轻点头,应道:“嗯。”

时间城内,除了饮岁仍旧与最光阴不对头外,其他人廉庄都颇为相熟。最光阴推了三年日晷,廉庄时常去看他,却总是因为饮岁的关系而说不上几句话。她笑着看两人斗嘴,也并不觉失落。

最光阴推完最后一天日晷出来的时候,廉庄正与时间城主和随遇众人在花亭饮茶,其乐融融,好不悠闲。他冲饮岁不客气道,“我要出去。”饮岁快速的接口,“不行,我不同意。”

最光阴也不等他,“时间赦令不要也可以。”饮岁气得跳脚,时间城主饮着茶,火上加油,“饮岁,不要跳脚,你太胖了。”他招招手,时间赦令隐隐泛着微光,落在少年与廉庄手中,“我同意了。”

回到久违的苦境,廉庄感到有些陌生,原来时间的魔力,远比想象中还要强大。此刻非是秋日,百花烂漫,少年行在花叶中,“听随遇说今天是你的生辰。”廉庄愣了愣,想起随遇问这话时带笑的童音,“你竟然教随遇撒谎!”

最光阴轻哼一声,“他只是身高长得慢,不代表年纪和脑子都没长。”廉庄微微红了脸,“他才十多岁模样,谁看了也会轻心啊。”少年撇撇嘴:“你现在才习惯太晚了。”

她撇了撇嘴,转移了话题:“你又没事,来苦境做什么?时间城也过生辰吗?”最光阴将狗头面具往头上提了提,露出整张脸来,这张脸,不管看几次,还是同样精致俊俏。

他忽然凑近,遮住了她的眼,廉庄感觉得到他的呼吸打在耳畔,微痒暧昧。少年很快放开她的眼,退了几步,“上次说要送你花冠,就当生辰礼物一起好了。”这是幸福的花冠,是少年的约定,也是他的承诺。

她摸了摸头上的花冠,散着鲜花的香味。距离这句话,其实已经很多个年头,但对最光阴来说,不过是上次而已。这才是真正的,时间的力量。

廉庄取下花冠看了看,脸色微红,却撇嘴道:“丑死了,没我阿爹做得好看。”话是这么说着,又顺手将花冠搁回了自己头上,“明明说了好久了,现在才送?”少年语塞,耳尖泛红。

他按下头上的狗头面具,遮去大半张脸,“谁叫你那么晚才退休!回了时间城我又没时间。”唤做光阴的少年,这几年在时间城确实没什么空闲时间。廉庄抿着唇,脸上藏不住笑意,“笨狗!”

她向少年招招手,“好狗儿,过来。”最光阴莫名,仍是偏头凑了过去。廉庄踮脚,揭开他的狗头面具,飞快的在少年脸上印下一吻。

一切眨眼间,在最光阴还没反应过来时,廉庄又飞快的将狗头面具按回了他脑袋上。少年呆了呆,甫揭开面具,一朵玫瑰花跃然眼前。她的脸颊,像染上了落日的暮霞,“送你。”

最光阴愣愣的接过,“我也有花送你。”他摸了摸身后,却不见了早就备好的玫瑰花。廉庄浅笑盈盈:“我的偷术还没退步吧?”少年不悦:“你用我送你的花送给我!”

廉庄拍了拍他戴着的狗头,笑意渐深:“好啦,下次你生辰我送你别的。”“我又没生辰。”“那我赚了!”“不会给你过了!”“小气鬼!”

光阴在咫尺,情深在朝暮,幸福也如约而至。


  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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